长干行
第二十五章 寸衫
本来阿莎以为，平阳城小公子慕容顶多是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被拦路截杀。白虹却用半个时辰和她讲如今的江湖情形。
当年逼得他们四处藏身的探春书坊如今已经发展成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势力。他们不仅收钱杀人，有时也会出于廖迎春的想法杀人。在阿莎接触的层面，只感觉探春书坊是个极其可怕的杀手组织。白虹却推翻了这个想法。
“廖迎春一直没有放弃蓝姨母的事情，他一直在暗寻青山原，而且已经初有眉目。据说我们外界的人要进入青山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白虹敲了敲自己手旁的长剑，“长虹。是青山原的钥匙之一。当年蓝姨母带了几把神剑出来，如今这些神剑就是打开青山原大门的钥匙。廖迎春早前派人截杀过我，虽然没有得手，但那些人难缠的很。”
“慕容身上也有神剑？”
“没有。但平阳城有。”白虹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此次贵人赠剑，赠的是什么剑？”
“难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
“紫云。皇城里的那柄。从来没人见过，但传的神乎其神。”
“是它！”阿莎惊的站起身来，连道，“他为什么要赠出紫云？不是说紫云是他们家传宝剑吗？而且……”
白虹摇摇头，道：“紫云已经今非昔比。往日谣传，紫云养祥瑞，四海福气归。但如今那家人的情况每况愈下，已经被打压到了边缘地步。有道士批字，说是紫云多年积压怨气煞气，如今到了反噬的地步。虽然他们都觉得颇为荒诞，但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难道他们现在已经提前将紫云送到了这里？”阿莎觉得不可置信，“那可是紫云啊。”
白虹不答。
他当然知道那是紫云。他初见紫云时的惊讶不比阿莎此时少，紫云通身轻利，于光下微微可见紫气缭绕。但长虹在鞘中悲鸣，那是属于神剑之见的共鸣。
紫云剑尖有一滴艳丽的血色，擦不掉抹不去，靠近时让人如芒在背，杀气经身。如果能化解那滴血，紫云还是紫云，如果不能，紫云可能就会沦为凶剑。
白虹一直犹豫要不要折断它。能化解紫云煞气的人，他不知道有没有。但是他知道，如果待到紫云成凶，到时候绝对难以制服。就算是他，就算是有长虹，白虹也没有几分把握。
"那……廖迎春是准备用慕容的性命来威胁城主？"阿莎道，"如此小题大做，岂不是要与平阳城为敌。？"
"我想廖迎春可能不在乎了。如果他能得到神剑，他就可以去青山原。到时候这里又算得了什么？更有甚者，我怀疑他并非是对蓝姨母念念不忘。而是对青山原垂涎三尺。"
"……如今你有长虹……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白先生。"
"……"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想带着阿蓝阿紫一起。当年是我们在一起，现在也要一起去见他们。"白虹说，"我会抓紧时间的。"
阿莎看着他。
白虹长大了，他已经不是小时候会跟着她们一起胡闹的孩子了，他现在行事颇有主见，很多事情他自己心中都有规划。
送走白虹，已经是入夜。阿莎在床上翻覆很久，心中总有些隐隐不安。
可练剑大会平稳举行。紫云也尚且安稳，探春书坊并没有再露什么踪迹……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困觉醒来便是第二日。
按照顺序再败三人，阿莎在高台上转身看已经胜出的十几人。或是认识或是名声在外，都是这一辈的少年英豪。
有光烈烈，突探出云，照的众人剑刃明亮，几欲刺伤人眼。
阿莎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一道彩绸从远处飞来，淡淡的花香不知不觉环绕在众人身侧，几名俊俏少女不知何时齐齐立于众人身前，青衫裙子锋利长剑。而在她们身后，阔步走出一个俊朗清瘦少年。少年眉目如电，却又颇有几分秀丽。他手中握了一柄水色长剑，扬声道：“寸灵宫寸衫请教诸位英雄。”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少年提起衣摆便要上台。
“且慢。”城主大步跨出，道：“少年人可知练剑大会的规矩？”
“我只道胜者得宝剑。”寸衫望着城主，倨傲道，“他们可以一起上，我时间宝贵，请勿赘言。”
城主还欲再说什么，他身后一名青年抱拳而出，扬声道：“欲入练剑大会，先破我等六人关。请吧。”
寸衫瞥了他一眼，手腕一抖，甩开手中剑，一把抓住即将纷纷落地的彩绸，道：“我让你，不用剑。”
青年眼中怒气闪过，喝道：“狂妄。”一双长刀从背后解下，双刀挥斩的密不透风。寸衫足尖一点，身子轻盈而起，如同一只掠水的飞鸟。
彩绸在他身后飞扬，像是这烈阳下一支热烈的舞，猎猎兜风，好似城头上的旗，兜住了炙热的阳光。青年不过几招便被夺了兵器，彩绸击出，势如蛟龙。
一大汉忽从后冲出，劈头砍下，寸衫连连后退，躲开这一招偷袭。
“秦兄且退，让我来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你算是认输了？”寸衫轻蔑看了一眼用双刀的青年，也没等他回答，欺身近了那大汉。大汉用一双肉掌，刚猛十足，两人交手几次，寸衫便知自己不可硬碰硬。手掌一翻，几枚绣线穿在银针上被他捏在指尖。
绣线柔韧脆弱，银针破锋尖锐，只见他身形不断腾挪，犹如飞蝶穿花，竟将那凶猛无比的大汉衣领衣袖等处团团缝住。大汉双臂用力震碎绣线却仍落了晚了一步。那道彩绸已经紧紧实实的缠绕在他脖上，只要寸衫用力，他就将人首分离……
他也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被一个无名小辈如此打败，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怒交加，目眦迸裂，一口鲜血猛的吐出。
“还有人吗？”
连败两人，说明这少年真的极其棘手。一时余下几人都在原地踟蹰。白虹看了他半刻，此时四平八稳走出来。抱拳道：“在下平岭白虹，修剑。能否请少侠也用剑，我们比试一二。若少侠赢了，我等自当恭请。”
寸衫上下打量他一眼，嚣张道：“你说话还中听。紫，把剑给我。”
青裙的少女双手奉上剑，寸衫接过，缓缓褪了剑鞘，露出一轻薄寒光的长剑，剑身水色，剑锋锐利，绝是难得宝剑。
长虹在鞘中轻轻颤动。
白虹握住长虹，略略安抚。随即长剑出鞘，残阳如血，凝于剑身，逼人的剑气。
“好剑，可问其名。”
“长虹。”白虹不多言，剑鞘丢给阿莎，单手持剑守。
寸衫露出难言的狂热，一改之前以柔制胜的路子，长剑大开大合，剑招凄风冷雨，仿佛要冰住人周身的血脉。
白虹也不遑多让，长虹本就极其阳刚，天生克制着此剑风华。两人交手，瞬间便过十几招，招招相对，偏生奇妙相合之意，越往后越流畅，竟像天生一对。
寸衫微微抿唇，全神贯注，只想寻一个胜处，战意愈发狂热。白虹见状知道他是动了求胜之心，心中忽然一动，剑锋偏了三寸，让过水色长剑，被他挑破了肩上衣衫。
“是在下输了。”白虹说道，身形急速后退。寸衫微微一愣，他自己知道白虹那一剑的位置绝对不对，但还没有想明白对方为何要让自己。
况且，真的再打下去，他也不一定就会输给他。
“寸衫少侠剑法精湛，实非在下敌手，还请城主谅解。”
“无妨。”城主这么说着，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寸衫，好像非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自己想要的一样。
白虹走到阿莎身边接过剑鞘，不动声色对阿莎点点头。众人只道他是客气，却不知阿莎已经微微睁大了眼睛。
凤水远远瞧着。都快要气死了。
寸衫技压群雄，自然得到了参加练剑大会的机会。众人望着他挺拔的身姿，窃窃私语。因为他们到了此时都不知道这寸灵宫到底是什么地方，更没有在江湖上听到什么有关寸衫的事情。
插曲平息，继续比赛。寸衫坐在阿莎旁边，手腕支撑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
阿莎微微靠近他，寸衫便警惕的望过来。
阿莎低声道：“我那儿有对上好的水色翡翠镯子，配你最合适不过。”
寸衫眼光闪动，口中仍不动声色：“寸某还没有中意的姑娘。”
阿莎轻笑一声：“送给你的。多年不见，送你的见面礼。”
寸衫紧紧盯着她。阿莎抬手点了点自己眼角泪痣。那颗泪痣小时候殷红如血，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紫色。
她相信他记得。
寸衫没有再说话。他扭过头去，继续看台上比赛。
阿莎勾了勾唇，觉得有今日意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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